关于死亡 4

有点年龄的小型巴士，座椅的螺丝钉已经松脱。
我们一路颠簸地前往火化场，遇到几乎呈直角的转弯处，紧抓前面座椅平衡身体时，还得暗暗祈祷座椅不要松脱。

妹妹们不停地讨论上一次出殡的情形。走过的路、坐过的巴士、白色的袜子怎么染上尘土并被柏油路磨破等等。
这些片段却在我的记忆中缺席。一开始以为自己的记忆力变差了。的确，那些年岁只顾得上自己，眼里没有旁人。连死亡也入不得青春的眼睛。

然后，就在某个紧抓座椅保持平衡的时刻，我明白了那些片段消失的原因。
它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。

当天，我躺在闷热的木板地上昏睡，无人知晓。前一晚守夜，将金银纸折成元宝，排成圈儿让火沿途吞噬。凌晨天快亮的时候，才有人接班。这样昏睡了许久，外头的道士用福建话念诵一长串的祭文和响亮的唢呐声，有时还是听得到的。只是觉得没人来催促，就是时间未到，于是继续寻找睡意。

结果，家人前往火化场的途中，才发现少了一人。

所以，见证了两次的死亡，才出殡了一次。

这是个迷你乡村，路程很短，很快就走到村口了。路的两旁是住宅，一直到村口才有一间窄小的杂货店和尚在营业的咖啡店，行人寥寥无几。
当天是屠妖节。
前一晚，村里的印度同胞兴高采烈地燃放烟火。居于山顶上的我们，正好能看见那七彩缤纷的光点。节庆的欢欣正对着冷寂的棺木。

于是，我们前往火化场。全自动化的金属，将棺木移送入火化炉里。钢门关上以后，能听见轰轰的声音。没有灵魂的躯壳，正被燃烧成灰。

突然想起放在你胸前的十来朵莲花。以前我们会用这样的符咒折比较复杂的元宝。但阿姨说，折莲花比较好。
也许莲花能净化一切苦难、忿恨、执着、欲望、爱染。

南無阿彌多婆夜。哆他伽多夜。
哆地夜他。
阿彌利都婆毗。
阿彌利哆。悉耽婆毗。
阿彌唎哆。毗迦蘭帝。
阿彌唎哆。毗迦蘭多。
伽彌膩。伽伽那。
枳多迦利。娑婆訶。